爱上层楼

和 @燈明 的月更原创接龙，这次我抽到的关键词是吸血鬼和遗书，于是直接就把刚登场的人写死了（？）

第一集请走 https://tou-mei.lofter.com/post/3aed91_1c6f09897

麦琪是最后一个知道店主死讯的人。

当时麦琪家接下了一个大工程，异常繁忙。在海底连续工作了好几个星期后，回到金字塔时，店主的丧礼都办完了。

没有人知道店主是如何死去的，或者说，连尸体都没有见过。送葬人说他们在星期五的晚上收到钟表店的电报，柜台上只留下了干净的骨灰盒与井井有条的遗书。附了店里古钟上最好的宝石，送作星期天出殡的丧葬费。

说不上有多难过，也不能说毫无感情。麦琪回去时，钟表店已经被搬空一半。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熟人的死亡。金字塔内医疗的发展尚没有回到劫难之前的程度。他已经参加过好几场同龄人的葬礼。

只不过在他的印象里，店主是个和死亡不搭边的人。

没有人知道店主的年龄。据说他的父母年幼时，这家店就营业在这里。曾有人怀疑店主是与法老一样长寿的神明。店主笑得气喘，说他真是好眼光。若是在海水冲洗之前的世界，恐怕他早就作为异端被处刑。好在金字塔内还是繁忙的时候更多，没什么人有深究的心情。店主的身世问不出个结果，日子也照着过。

店主有许多古书。这可不是好弄到的东西。但麦琪每次见到店主，他手上总能有一本没见过的新书。有时他会逼迫麦琪听他说书中的故事。麦琪总是能在故事说到三分之二陷入朦胧，再在结局时准时惊醒。几天后记忆里就只剩下书名了。店主总说他是个木鱼脑袋。毫无艺术细胞。他不以为然，反正他的工作也不需要一分一毫艺术的成分。

店长那封语焉不详，奇奇怪怪的遗书。也有关于麦琪的部分。那可比处理遗体的那段更加奇怪。只是给他留下了一个古钟。麦琪今天就是来取它的。他老早见过这个钟，每一次他昏昏欲睡的时候，都是用正对面的它来估算店主说完故事的时间的。

那钟的指针是黑色的猫，其实金字塔内早就没有猫了，但生物百科里还是见过的。

黑猫？他仿佛灵光一现。脑海中对这个词起了反应。很痛苦的思索一番后，他终于想起了灵光的来源。

那是书的名字。一定是店主很喜欢的书。因为他不止一次听过这个故事，这是很难得的。店主总有说不完的故事，因此从不读同一本书。但他在参加那项大工程之前的一个礼拜。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店主的时候。听到了这个他后来确信自己曾经听过的故事。当然他顿悟这件事时，已经在工作的海中了，只是工作中无聊的间隙，脑中的闪回而已。那时他想过七秒回来后问问店主，但六秒后就差不多遗忘，可能比刚从身边游过的鱼还短上一点。

也许那是店主的提示，他想。但除了书名，他实际上想不起更多。他盯着那古钟原来挂的位置，空空的墙壁。努力地回忆点什么。是那被称为意识流的遐思，从墙壁上的斑点开始？还是那寻找着天堂的阶梯、歌舞着的猫群？他的脑海中只有碎片，被店主称为艺术的碎片。那曾在每个人脑中连成片段，被称为人区别于动物的基因，如今因为没有人用的上而被礼貌的开除的奢侈品。

壁橱，骷髅，墙壁。墙壁里的东西。他终于抓住了星星点点。

是墙壁里的尸体。黑猫，墙壁里的尸体。

难道店主的尸体也在墙壁里吗？麦琪走向那面墙壁。因为以前那上头都是名贵的古钟，从来没人没事去触碰。现在空空的墙壁，麦琪动手敲了敲，竟很容易地发现里头是中空的。

麦琪家离这里不远，不然也不会在因为坦克和家人产生矛盾的定期离家出走时，做此处的常客。他很快从自己房间的工作室找来了工具，小心翼翼地把墙壁刨开。

里面没有尸体，却有一条深深的暗道。是地下室。麦琪心想那真是老套。模模糊糊的一百个推理故事就有九十九个地下室。走进去一个偌大的房间，书橱里放满了麦琪记得的不记得的故事。如果没有四溅在墙壁与地板上的古老血迹，还算个温馨的房间。

墙壁上除了那些血迹，宛如金字塔的壁画的，想来是店主的杰作。他特意用了这种方式来书写自己的遗书，真不愧是自诩的大艺术家。

在海水淹没教堂之前。他就想要死去了。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。他已经活了太长太长的岁月。久到足以对一切感到无聊。

在漫长的岁月中，他获得了吸血鬼这个名号，又在海水淹没一切后失去。在干燥的大陆上，他曾有同伴诞生又死去。可惜他错过了正牌的吸血鬼猎人大肆捕猎的时代。那时有不少吸血鬼死得其所。可他却在棺材里睡过了一个世纪。

当他意识到自己越来越难以死去，已经为时已晚。有不少和他一样错过了死的最佳时机的伙伴，试了好几种方法，都没能成功死去。吸血鬼渐渐的不再害怕阳光，不再害怕银水。十字架，大蒜与信仰，一切是隔靴搔痒。人类俗称的免疫，使得他们无所畏惧，唯一畏惧无法死亡。

他们成立了自杀互助协会，每天尝试新的方法死亡。 运气好的用最初几种方法就能成功。年龄太大的则往往已经不幸地免疫大多途径。还有人找来人类中流传的偏方，后被证实是小说家杜撰的幻想。

在海水淹没大陆之后。连伙伴也失去的他唯一能想到的自杀方法就是不再吸血。这是他所知道的针对2000岁以上吸血鬼唯一的成功的案例。他的一位血液关系上的叔叔，大概用了1000年左右，通过绝食自杀。虽说他在1900年后一直住在疯人院，陷入了即使是人类也可见的无助疯狂，甚至有人从他描述的幻象中建立了崭新的信仰。

开始绝食的第一年他还有些痛苦，第十年偶尔反复。习惯是可怕的力量，饥饿从痛觉到失去知觉。才第一百个年头，他就回归了正常的生活。他的运气不错，比他那位叔叔年轻不少，算来不消两百年就能解决问题。

那房间里凝固的，都是店主自己的血吧。麦琪想象不出那是多么长久的岁月。渐渐干涸的血液终于将他引向期待已久的死亡。持续了千年的自杀终于成功落幕。店主真的解脱了吗，这是他期待的艺术性的死亡吗。在长久的岁月中，他痛苦吗，快乐吗。麦琪不得而知。

但他确实留下了重要的遗物。暗室的走廊之下，通往金字塔之外的道路。